时光｜傅全章：放鸭记

文/傅全章

1960年代初，15岁的我读了初中后，回到成都东郊的家乡。那时人们都在过“粮食关”。 *** 为让我渡过粮食关，让我去放鸭。 *** 是有文化的农民，但脑子里仍有一些旧意识，如这放鸭子的事，他认为是下九流的人干的。

生产大队为了发展副业，抽调人员给大队养了几百只鸭子。 *** 听说还缺一人放鸭，托我家同院子的已在放鸭的李星树帮忙说一下，让我也去放鸭子。

养群鸭在鸭子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特点和要求：幼鸭晚上爱打堆，十几只几十只紧了又紧地拱在一起，有时在鸭堆中间的就会死去，而且一死就是几十只。放鸭人称为“烧堆”。

为防止“烧堆”，晚上需要放鸭人用在长杆上绑有稻草束的放鸭杆，不停地将逐渐聚拢的一堆堆鸭儿拨开。那鸭儿就像不懂事的幼儿一样，刚把它们拨开，转眼间就又聚拢。于是又拨；又聚……如此反复，直至天亮。所以值班的人根本不敢打盹睡眠。

小鸭长到“穿褂褂”阶段，相当于人的少年阶段吧，这时的鸭子又会有一个致命的儍子行为。它们在稻田里觅食时，天上忽然下起大雨，鸭子会仰起头，张开嘴，去接天上的雨水，而且儍乎乎地把接到口里的雨水全吞进肚里。时间久点，鸭就会被胀死。所以我们这时必须赶紧将鸭赶回去，不然又会死去不少鸭子。

放鸭期间， *** 对我说：“你任何时候都不要把书丢了。”要我不要忘记学习。于是，我把初中课本揣在身上，在鸭群固定在一处觅食的间隙时间里，将放鸭人随身披着的蓑衣铺在潮湿的田埂上，捧着书本读起来。这为我后来考上中专打下了基础。

*** 之所以让我到大队放鸭子，主要是因为大队给我们每个放鸭人每月36斤大米。在那个粮食堪比黄金贵重的岁月，每月有36斤大米，那是多么 *** 的事啊！我当时因身体单薄，食量不大，还会节约一些给家里。

有一次，我们放鸭人吃米凉粉，我把米凉粉送回家。父母不在，我就在碗底留下条子。父母回家后，很是高兴。

还有一次，在放鸭时，因鸭子在一条水沟中觅食，搅浑了沟中的水，一些鱼儿浮上水面，我捉了好几条鲫鱼。下工后，我把鱼清洗干净，用盅盅盛上大米和鲫鱼，放在灶中熬成鲫魚稀饭，给父母端回去。那个时候，鲫鱼稀饭被认为是最有营养的食物。

我还多次在中午多打一份饭食，热在锅里，托与弟弟在一个小学读书的 *** 带信，让弟弟下午放学后来吃。

有一个在我们住地附近农场劳动的大学年轻老师，姓官，东北人。我和他认识后，他借了《牛虻》等书给我看。他有时来，正赶上吃饭，我就把我的饭食分一半给他，他也不推辞。

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无论是喜悦，抑或是艰辛，都是给自己记忆宝库中贮放的瑰宝和一笔丰硕的人生财富。

【作者简介】

傅全章，中国 *** 小说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龙泉驿区作家协会名誉 *** 、龙泉驿区书法家协会会员。在《四川文学》《青年作家》《人民日报·海外版》《四川日报》《华西都市报》《四川农村日报》《成都日报》《成都晚报》《杂文报》等发表作品。获多种奖励，作品收入多种书籍。岀版有文集《龙泉山放歌》《桃花泪》《桃乡情思》等。散文《让青春闪闪发光》曾被收入《中 *** 课外阅读文选》；《女人》被《小小说选刊》选载；《学会在过程中享受》一文被20多个省份作为中学语文试题，收入上海教育出版社语文主题学习编写组编的供九年级上册用的新版《语文主题学习·聆听，还曾被列入 *** 语文作文素材。

【“时光”文学栏目征稿启事】

讲真实故事，自己的，他人的，都可。字数控制在1500字内，原创首发。面向四川省内征稿。勿用附件，标题务必注明“时光”。部分作品会被华西都市报《宽窄巷》副刊选用。作者信息包括 *** 户名、开户行及网点准确信息（不能错一个字、多一个字、少一个字）、 *** 、 *** 号码、 *** 号码。投稿信箱：huaxi *** an@qq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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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 *** 四大才女，却很少有人见过她惊才绝艳的 *** 画

一本《红楼梦魇》，走进张爱玲后半生的心境

一本《红楼梦魇》，走进张爱玲后半生苍凉的心境

刘宜庆（柳已青）

像张爱玲这样一位作家，用十年时间，对《红楼梦》作如此近乎繁琐的考据，似乎真是“梦魇”一般奇特。

张爱玲缘何走进《红楼梦魇》？

首先是熟读红楼，水到渠成。

张爱玲的小说，深受《红楼梦》叙事的影响。读张爱玲的《金锁记》，一不留神，还以为在读《红楼梦》的 *** 版呢。张爱玲的语言、细节和《红楼梦》很像，其小说中的意境、悲凉韵味都深得《红楼梦》真传。

张爱玲喜读《红楼梦》这部奇书，资深红迷，熟到什么程度？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唯一的资格实在是熟读《红楼梦》，不同的版本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点的字自会蹦出来。

对于一个浸 *** 《红楼梦》日久的小说家来说，写这样一本书，水到渠成，很自然的事。

其次，张爱玲到美国后的心境和悲欢藏在 《红楼梦魇》中。

《红楼梦魇》可以说是张爱玲后半生的一部 *** 作，我是把这本书看作她的精神自传读的，其心境、悲欢隐藏在书里。

1955年，张爱玲离开 *** 赴美国；1969年《红楼梦未完》在 *** 发表；1973年定居洛杉矶，《初详红楼梦》刊载于 *** *** ；1975年完成英译《海上花列传》，《二详红楼梦》在 *** 发表；1976年《三详红楼梦》在 *** 发表；1977年《红楼梦魇》在 *** 皇冠出版社出版。从酝酿、写作、到书出版，有十年的时间，其间，她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赖雅，1967年去世，与她相依为命的男 *** 没有了。新婚两个月，赖雅中风，死亡的阴影袭来，为了糊口和治疗疾病，张爱玲写了不少很“烂”的剧本。当躺在病床上的老男 *** 失去了，张爱玲的孤僻感更是深入骨髓，在这样的情形下，读《红楼梦》，其深切的感受可以想见。

《红楼梦魇》和汗牛充栋的红学著作相比，它有着一个女 *** 的细腻、一个女作家的通畅、一个学者的识见。比如，张爱玲谈黛玉的衣着——“世外仙姝寂寞林”应当有一种飘渺的感觉，不一定属于什么时代。读《红楼梦魇》，很快就会走进去的，它不需要太多的红学知识，只有敏锐的感觉就可以了。

《红楼梦魇》论及高鹗时，有这样一段：

（高鹗）中举后第四年的花朝，改完了乙本红楼梦，作此诗：

老去风情减昔年，万花丛里日高眠。

昨宵偶抱嫦娥月，悟得光明自在禅。

“昨宵”校改完工……从此斩破情关，看破世情，获得解脱。只要知道高鹗一生更大的胜利与幻灭，就可以相信这一串联想都是现成的，自然而然会来的。

那时候他三年会试未中，事业又告停顿，不免心下茫然。程 *** 见他“闲且惫矣”，邀他帮着修订红楼梦，也是百无聊赖中干的事。

张爱玲写《红楼梦魇》，论高鹗，都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心中的块垒。此时的张爱玲历经风雨，阅识海桑，百无聊赖，读《红楼梦》聊寄情思；写《红楼梦魇》打发无聊光阴，在落寞与孤独中，寄寓心灵， *** 灵魂而已。

张爱玲考证《红楼梦》和晚年胡适考证《水经注》一样，都有落魄和感伤的意味——无缘可去补苍天，枉入异议邦若许年。

张爱玲1995年9月逝于洛杉矶一个静悄悄的公寓，享年74岁。她去世时，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也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她去世多少天。这对于张爱玲而言，或者是个再好不过的归宿——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如果她要选择两本书，当作安眠的枕头，一定会是《倾城之恋》和《红楼梦魇》吧，我猜。

张爱玲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夏志清早在《现代小说史》中有定论，但对于我们来说，张爱玲一直是现代文学史的梦魇，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字在书里，张迷在网上。

《红楼梦魇》里开篇就写道——有人说过“三大恨事”是“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张爱玲的“三大恨”原是借宋人彭渊材的“五恨”而来，曰：一恨鲥鱼多骨；二恨金橘带酸；三恨莼菜 *** 冷；四恨海棠无香；五恨曾子固不能诗。

对于红迷兼张迷来说，一大恨事是张爱玲没有再写解读红楼的书。世间难有两全法，不负 *** 不负卿。人生总是如此，留有遗恨和遗憾。

张爱玲死后，留给世间的争论至今未绝，正如对《红楼梦》的争论。关于张爱玲的争论也是未完的。

胡适：真理无穷，趣味无穷，进步快活也无穷尽

胡适

*** 1年12月17日-1962年2月24日

今天，胡适先生逝世60周年。作为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之一，同时也是中国现代史最著名的学者之一，胡适著述丰富，在文学、哲学、史学、考据学、教育学、伦理学等诸多领域都有深入的研究，而且他的著作和他的绯闻一样闻名于世。

虽说时隔这么年，胡适当年关心的很多问题已经不复存在或有巨大改变，然而，我们依旧能够从他的文字中找到深切的共鸣。下文从胡适的文集《我们能做什么》中摘选其中三篇，关于年轻人的苦闷、何为人生、以及究竟如何生活。

在胡适看来，我们要找到自己的兴趣和禀赋、要批判地 *** 地思想、要积极做事去影响社会——“今日无数人的苦闷悲观，都由于当年期望太奢而努力不够”，“真理无穷，宇宙无穷；我们去寻求，是尽一点责任，希望在总分上，加上万万分之一”。胡适这些对于人、对于真理的深远关怀，依旧可以跨越时间触及到现在每一个人。

下文经出版社授权推送。

青年人的苦闷

今年6月2日早晨，一个北京大学一年级 *** ，在悲观与烦闷之中，写了一封很沉痛的信给我。这封信使我很感动，所以我在那个6月2日的半夜后写了一封一千多字的信回答他。

我觉得这个青年 *** 诉说他的苦闷不仅是他一个人感受的苦闷，他要解答的问题也不仅是他一个人要问的问题。今日无数青年都感觉大同小异的苦痛与烦闷，我们必须充分了解这件绝不容讳饰的事实，我们必须帮助青年人解答他们渴望解答的问题。

这个北大一年级 *** 来信里有这一段话：

生自小学毕业到中学，过了八年沦陷生活，苦闷万分，夜中偷听后方消息，日夜企盼祖国胜利，在深夜时暗自流泪，自恨不能为祖国做事。……但胜利后，我们接收大员及 *** 所表现的，实在太不像话。……生从沦陷起对 *** 所怀各种希望完全变成失望，且曾一度悲观到萌 *** 的念头。……自四月下旬物价暴涨，同时内战更打的起劲。生亲眼见到同胞受饥饿而 *** ，以及内战的惨酷，联想到祖国的今后前途，不禁悲从中来，原因是生受过敌人 *** ，实再怕做第二次 *** 奴！……我伤心，我悲哀，同时绝望——在绝望的最后几分钟，问您几个问题。

他问了我七个问题，我现在挑出这三个：

一、国家是否有救？救的 *** 如何？

二、国家前途是否绝望？若有，希望在那里？请具体示知。

三、青年人将苦闷死了，如何发泄？

以上我摘抄这个青年朋友的话，以下是我答复他的话的大致，加上后来我自己修改引伸的话。这都是我心里要对一切苦闷青年说的老实话。

青年胡适

我们今日所受的苦痛，都是我们这个民族努力不够的当然结果。我们事事不如人：科学不如人，工业生产不如人，教育不如人，知识水准不如人，社会 *** 组织不如人；所以我们经过了八年的苦战，大 *** 之后，恢复很不容易。人家送兵船给我们，我们没有技术人才去驾驶。人家送工厂给我们，——如胜利之后敌人留下了多少大工厂，——而我们没有技术人才去接收使用，继续生产，所以许多烟囱不冒烟了，机器上了锈，无数老百姓失业了！

青年人的苦闷失望——其实岂但青年人苦闷失望吗？——更大原因都是因为我们前几年太乐观了，大家都梦想“天亮”，都梦想一旦天亮之后就会“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有好日子过了！

这种过度的乐观是今日一切苦闷悲观的主要心理因素。大家在那“夜中偷听后方消息，日夜企盼祖国胜利”的心境里，当然不会想到战争是比较容易的事，而和平善后是最困难的事。在胜利的初期，国家的地位忽然抬高了，从一个垂亡的国家一跳就成了世界上第四强国了！大家在那狂喜的心境里，更不肯去想想坐稳那世界第四把交椅是多大困难的事业。天下那有科学落后，工业生产落后， *** 经济社会组织事事落后的国家可以坐享世界第四强国的福分！

试看世界的几个先进国家，战胜之后，至今都还不能享受和平的清福，都还免不了饥饿的恐慌。美国是唯一的例外。前年11月我到英国，住在伦敦之一等旅馆里，整整三个星期，没有看见一个鸡蛋！我到英国公教人员家去，很少人家有一盒火柴，却只用小木片向炉上点火供客。大多数人的衣服都是旧的补钉的。试想英国在三十年前多么威风！在第二次大战之中，英国人一面咬牙苦战，一面都明白战胜之后英国的殖民地必须丢去一大半，英国必须降为二等大国，英国人民必须吃大苦痛。但英国人的知识水准高，大家绝不悲观，都能明白战后恢复工作的巨大与艰难，必须靠大家束紧裤带，挺起脊梁，埋头苦干。

我们中国今日无数人的苦闷悲观，都由于当年期望太奢而努力不够。我们在今日必须深刻的了解：和平善后要比八年 *** 困难的多多。大战时须要吃苦努力，胜利之后更要吃苦努力，才可以希望在十年二十年之中做到一点复兴的成绩。

国家当然有救，国家的前途当然不绝望。这一次日本的全面侵略，中国确有 *** 的危险。我们居然得救了。现存的几个强国，除了一个国家还不能使我们完全放心之外，都绝对没有侵略我们的企图。我们的将来全靠我们自己今后如何努力。

正因为我们今日的种种苦痛都是从前努力不够的结果，所以我们将来的恢复与兴盛决没有捷径，只有努力工作一条窄路，一点一滴的努力，一寸一尺的改善。

悲观是不能救国的，呐喊是不能救国的，口号标语是不能救国的，责人而自己不努力是不能救国的。

我在二十多年前更爱引易卜生对他的青年朋友说的一句话：“你要想有益于社会，更好的法子莫如把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器。”我现在还要把这句话赠送给一切悲观苦闷的青年朋友。社会国家需要你们做更大的努力，所以你们必须先把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有用的东西，方才有资格为社会国家努力。

今年4月16，美国南加罗林那州的州议会举行了一个很隆重的典礼，悬挂本州最有名的公民巴鲁克（Bernard M.Baruch）的画像在州议会的壁上，请巴鲁克先生自己来演说。巴鲁克先生今年七十七岁了，是个犹太种的美国大名人。当之一次世界大战时，威尔逊总统的国防顾问，是原料 *** 会的主任，后来专管战时工业原料。巴黎和会时，他是威尔逊的经济顾问。当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他是战时动员总署的专家顾问，是罗斯福总统特派的人造橡皮研究 *** 会的主任。战争结束后，他是总统特任的原子能管理 *** 会的 *** 。他是两次世界大战都曾出大力有大功的一个公民。

这一天，这位七十七岁的巴鲁克先生起来答谢他的故乡同胞对他的好意，他的演说辞是广播全国对全国人民说的。他的演说，从头至尾，只有一句话：美国人民必须努力工作，必须为和平努力工作，必须比战时更努力工作。

巴鲁克先生说：“现在许多人说借款给人可以拯救世界，这是一个更大的错觉。只有人们大家努力做工可以使世界复兴，如果我们美国愿意担负起保存文化的使命，我们必须做更大的努力，比我们四年苦战还更大的努力。我们必须准备出大汗，努力撙节，努力制造世界人类需要的东西，使人们有面包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有教育，有精神上的享受，有娱乐。”

他说：“工作是把苦闷变成快乐的炼丹仙人。”他又说：美国工人现在的工作时间太短了，不够应付世界的需要。他主张：如果不能回到每周六天，每天八小时的工作时间，至少要大家同心做到每周四十四小时的工作；不 *** ，不停顿，才可以做出震惊全世界的工作成绩来。

巴鲁克先生最后说：“我们必须认清：今天我们正在四面包围拢来的通货膨胀的危崖上，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工作。我们生产越多，生活费用就越减低；我们能购买的货物也就越加多，我们的剩余力量（物质的，经济的，精神的，）也就越容易积聚。”

我引巴鲁克先生的演说，要我们知道，美国在这极强盛极光荣的时候，他们远见的领袖还这样力劝全国人民努力工作。“工作是把苦闷变成快乐的炼丹仙人。”我们中国青年不应该想想这句话吗？

（收入《 *** 时论集 之一集》，1948年4月北平 *** 出版社）

科学的人生观

今天讲的题目，就是“科学的人生观”，研究人是什么东西？在宇宙中占据什么地位？人生究竟有何意味？因为少年人近来觉得很烦闷， *** 、颓废的都有，我比较至少多吃了几斤盐，几担米，所以来计划计划，研究自身人的问题。至于人生观，各人不同，都随环境而改变，不可以一个人的人生观去统理一切；因为公有公理，婆有婆理，我们至少要以科学的立场，去研究它，解决它。“科学的人生观”有两个意思：之一拿科学做人生观的基础；第二拿科学的态度、精神、 *** ，做我们生活的态度，生活的 *** 。

现在先讲之一点，就是人生是什么？人生是啥物事？拿科学的研究结果来讲，我在 *** 十二年发表的十条，这十条就是武昌有一个主教，称为新的十诫，说我是中华 *** 教的危险物的。十条内容如下：

一、要知道空间的大 拿天文、物理考察，得着宇宙之大；从前孙行者翻筋斗，一翻翻到南天门，一翻翻到下界，天的观念，何等的小？现在从地球到银河中间的最近的一个星，中间距离，照孙行者一秒钟翻十万八千里的速率计算，恐怕翻一万万年也翻不到，宇宙是何等的大？地球是宇宙间的沦海之一粟，九牛之一毛；我们人类，更是小，真是不成东西的东西！以前看得人的地位太重了，以为是万物之灵，同大地并行，凡是 *** *** ，就有彗星、 *** 的征象，这是差的。从前王充很能见得到，说：“一个虱子不能改变那裤子里的空气，和那人类不能改变皇天一样。”所以我们眼光要大。

《觉醒年代》剧照

二、时间是无穷的长 从地质学、生物学的研究，晓得时间是无穷的长，以前开口五 *** ，闭口五 *** ，以为目空一切；不料世界太阳系的存在，有几万万年的历史，地球也有几万万年，生物至少有几千万年，人类也有二三百万年，所以五 *** 占很小的地位。明白了时间之长，就可以看见各种进步的演变，不是上帝一刻可以造成的。

三、宇宙间自然的行动 根据了一切科学，知道宇宙、万物都有一定不变的自然行动。“自是自己，然是如此”，就是自己自然如此，各物自己如此的行动，并没有一种背后的指示，或是一个主宰去规范他们。明白了这点，对于月蚀是月亮被天狗所吞的种种迷信，可以打破了。

四、物竞天择的原理 从生物学的智识，可以看到物竞天择的原理，鲫鱼下卵有几百万个，但是变鱼的只有几个；否则就要变成“鱼世界”了！大的吃小的，小的又吃更小的，人类都是如此。从此晓得人生不受安排，是自己如此的行动；否则要安排起来，为什么不安排一个完善的世界呢？

五、人是什么东西 从社会学、生理学、心理学方面去看，人是什么东西？吴稚晖先生说：“人是两手一个大脑的动物，与其他的不同，只在程度上的区别罢了。”人类的手，与鸡、鸭的掌差不多，实是他们的弟兄辈。

六、人类是演进的 根据了人种学来看，人类是演进的；因为要应付环境，所以要慢慢的变；不变不能生存，要灭亡了。所以从下等的动物，慢慢演进到高等的动物，现在还是演进。

七、心理受因果律的支配 根据了心理学、生物学来讲，心理现状是有因果律的。思想、做梦，都受因果律的支配，是心理、生理的现象，和头痛一般；所以人的心理说是超过一切，是不对的。

八、道德、礼教的变迁 照生理学、社会学来讲，人类道德、礼教也变迁的。以前以为脚小是美观，但是现在脚小要装大了。所以道德、礼教的观念，正在改进。以二十年、二百年或二 *** 以前的标准，来判断二十年、二百年、二 *** 后的状况，是格格不相入的。

九、各物都有反应 照物理、化学来讲，物质是活的，原子分为电子，是动的。石头倘然加了化学品，就有反应，像人打了一记，就有 *** 一样。不同的，只在程度不同罢了。

十、人的不朽 根据一切科学智识，人是要死的，物质上的 *** ，和猫死狗死一般。但是个人不朽的工作，是功德：在立德，立功，立言。善恶都是不朽。一块痰中，有微生物，这菌能散布到空间，使空气都恶化了；人的言语，也是一样。凡是功业、思想，都能传之无穷；匹夫匹妇，都有其不朽的存在。

我们要看破人世间，时间之伟大，历史的无穷，人是最小的动物，处处都在演进，要去掉那小我的主张，但是那小小的人类，居然现在对于 *** 、 *** 各种都有进步。

《觉醒年代》剧照

以前都是拿科学去答复一切，现在要用什么 *** 去解决人生，就是哪样生活？各人有各人的 *** ，但是，至少要有那科学的 *** 、精神、态度去做。分四点来讲：

一、怀疑 之一点是怀疑。三个弗相信的态度，人生问题就很多。有了怀疑的态度，就不会上当。以前我们幼时的智识，都从阿金、阿狗、阿毛等黄包车夫、娘姨处学来；但是现在自己要反省，问问以前的智识是否靠得往？

二、事实 我们要实事求是，现在像贴贴标语，什么 *** 田中义一等，都仅务虚名，像豆腐店里生意不好，看看“对我生财”泄闷一样。又像是以前的画符，一画符病就好的思想。贴了 *** *** ， *** 就真个 *** 了么？这不对，我们应做切实的工作，奋力的做去。

三、证据 怀疑以后，相信总要相信，但是相信的条件，就是拿凭据来。有了这一句，论理学诸书，都可以不读，赫胥黎的儿子死了以后， *** 家去劝他信教，但是他很坚决的说，“拿有上帝的证据来！”有了这种态度，就不会上当。

四、真理 朝夕的去求真理，不一定要成功，因为真理无穷，宇宙无穷；我们去寻求，是尽一点责任，希望在总分上，加上万万分之一。胜固是可喜，败也不足忧。明知赛跑，只有一个人之一，我们还要跑去，不是为我为私，是为大家。发明不是为发财，是为人类。英国有一个医生，发明了一种治肺的 *** 。但是因为自秘，就被医学会开除了。

所以科学家是为求真理。庄子虽有“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逐无涯，殆已”的话头，但是我们还要向上做去，得一分就是一分，一寸就是一寸，可以有亚基米特氏发现浮力时叫E *** eka的快活，有了这种精神，做人就不会失望。所以人生的意味，全靠你自己的工作；你要它圆就圆，方就方，是有意味；因为真理无穷，趣味无穷，进步快活也无穷尽。

（本文为1 *** 8年5月胡适在苏州青年会上的演讲，原载1 *** 8年6月1日至2日上海《 *** 日报·觉悟》副刊）

新生活

——为《新生活》 *** 之一期做的

那样的生活可以叫做新生活呢？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新生活就是有意思的生活。

你听了，必定要问我，有意思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生活呢？

我且先说一两件实在的事情做个样子，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前天你没有事做，闲的不耐烦了，你跑到街上一个小酒店里，打了四两白干，喝完了，又要四两，再添上四两。喝得大醉了，同张大哥吵了一回嘴，几乎打起架来。后来李四哥来把你拉开，你气忿忿的又要了四两白干，喝的人事不知，幸亏李四哥把你扶回去睡了。昨儿早上，你酒醒了，大嫂子把前天的事告诉你，你懊悔的很，自己埋怨自己：“昨儿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可不是糊涂吗？”

你赶上张大哥家去，作了许多揖，赔了许多不是，自己怪自己糊涂，请张大哥大量包涵。正说时，李四哥也来了，王三哥也来了。他们三缺一，要你陪他们打牌。你坐下来，打了十二圈牌，输了一百多吊钱。你回得家来，大嫂子怪你不该 *** ，你又懊悔的很，自己怪自己道：“是呵，我为什么要陪他们打牌呢？可不是糊涂吗？”

诸位，像这样子的生活，叫做糊涂生活，糊涂生活便是没有意思的生活。你做完了这种生活，回头一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干呢？”你自己也回答不出究竟为什么。

诸位，凡是自己说不出“为什么这样做”的事，都是没有意思的生活。

反过来说，凡是自己说得出“为什么这样做”的事，都可以说是有意思的生活。

生活的“为什么”，就是生活的意思。

人同 *** 的分别，就在这个“为什么”上。你到万牲园里去看那白熊一天到晚摆来摆去不肯歇，那就是没有意思的生活。我们做了人，应该不要学那些 *** 的生活。 *** 的生活只是糊涂，只是胡混，只是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如此做。一个人做的事应该件件事回得出一个“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干这个？为什么不干那个？回答得出，方才可算是一个人的生活。

我们希望 *** 能做这种有意思的新生活。其实这种新生活并不十分难，只消时时刻刻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不那样做，就可以渐渐的做到我们所说的新生活了。

诸位，千万不要说“为什么”这三个字是很容易的小事。你打今天起，每做一件事，便问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不把辫子剪了？为什么不把大姑 *** 小脚放了？为什么大嫂子脸上搽那么多的脂粉？为什么出棺材要用那么多叫化子？为什么娶媳妇也要用那么多叫化子？为什么骂人要骂他的爹妈？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那个？——你试办一两天，你就会晓得这三个字的趣味真是无穷无尽，这三个字的功用也无穷无尽。

诸位，我们恭恭敬敬的请你们来试试这种新生活。

*** 八年八月（原载1919年8月24日《新生活》第1期）

本文节选自

《我们能做什么》副标题: 胡适与中国青年最真诚的分享

作者: 胡适 出版社: 九州出版社 出版年: 2014-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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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读书小报

作者：胡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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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鸣科技新闻作品集出版

来源：【科学网】

近日，由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发行的《科技新闻作品选（1991-2021）》面世。据悉，这是我国高校教师首次出版个人科技新闻作品集，引起有关高校、科研机构和媒体人士的关注。

该书作者李浩鸣自1991年开始加入《中国科学报》从事科技新闻报道，在报社的支持下曾创办中国科学报社湖南记者站、深圳记者站，后调入报社本部工作。2004年他调入湖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执教，在国内高校中率先开设“科技新闻”本科生、研究生课程，指导了百余名科技新闻研究方向的研究生。在探讨科技新闻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同时，继续为《中国科学报》撰写科技新闻稿件。

《科技新闻作品选（1991-2021）》汇聚了李浩鸣近30年间在《中国科学报》公开发表的 *** *** 新闻作品160余篇，报道内容涉及重要科技事件、科技成果、科技活动以及杰出科学家、优秀科技 *** 的故事，从不同层面、不同角度记录了近30年来我国 *** *** 、科教兴国的历史片段，见证了我国现代科技人才不断涌现、科技水平与创新能力大幅提升的可喜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科技新闻记录了我国杂交水稻发展的重要节点事件，包括我国杂交水稻研究推广30年，累计增产粮食2.4亿吨； *** 院士提出“种三产四丰产工程”；湖南迅速查处假稻种案； *** 院士建议将“种三产四”项目纳入国家粮食丰产工程；中国杂交水稻走向世界等。

李浩鸣曾在长沙、北京、三亚等地多次携团队采访报道 *** 院士团队的杂交水稻成果。《科技新闻作品选（1991-2021）》中专门收录了《怀念 *** 组合报道》体例，呈现了过去几十年里，作者和 *** 院士交流、交往和学习请教过程中的诸多故事。“这么多年来，袁先生尊重科学真理、坚持实事求是，他敢于挑战、勇于实践的精神和人格魅力，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李浩鸣说。

该作品集也记载了我国各领域科学技术发展的重大成就。比如，19 *** 年由国防科技大学研制成功我国之一台面向大型科学研究、工程计算和大规模数据处理的“银河”10亿次计算机；1995年彼时的湖南医科大学 *** 工程研究室主任卢光琇教授研究揭示湘西北“ *** 村”之谜；1998年湖南培育出三倍体鲫鱼和三倍体鲤鱼；2007年我国半离体自体肝移植获重大进展等。

“科技新闻工作者肩负着反映国家科学技术成就、弘扬求真务实和拼搏奉献科学家精神、开展全民科学知识普及的重要任务。科技新闻传播已然成为当代新闻传播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 新闻传播学类专业教学指导 *** 会 *** ，湖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原院长彭祝斌在为该书作序时表示，该作品集既可作为高校新闻传播专业有特色的案例教材和教辅读本，也能为科技新闻爱好者和初入门者提供参考和帮助。

“作为国家科技事业发展进程中的一名记录者，在这些才高八斗且淡泊名利、为国家竭忠尽智、为社会创造财富的专家学者面前，我毫无‘无冕之王’的感觉，而是像小 *** 面对学校老师那样充满崇敬，像老朋友那样分享他们收获科技成果的喜悦，心中满是向社会广为宣扬的冲动。”李浩鸣表示，为国家科技事业的持续发展“鼓”与“呼”，是科技新闻工作者永恒的职责和担当。

由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发行的《科技新闻作品选》面世。 *** 昊 摄

2003年10月，应李浩鸣邀请， *** 院士专为中国科学报社《中国院士治学格言手迹 》题写的手稿。

2007年3月，李浩鸣在三亚南繁基地采访 *** 院士。贺春禄 摄

本文来自【科学网】，仅 *** 作者观点。全国 *** 媒信息公共平台提供信息发布传播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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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钧韬 | 郑振铎《 *** 》研究的成就与失误

说明:本世纪初，笔者发表了一组系列 *** ，对权威学者《 *** 》研究的成就与失误进行批评，包括《 *** *** 研究的成就与失误》、《郑振铎 *** 研究的成就与失误》、《吴晗 *** 研究的成就与失误》、《魏子云 *** 研究的成就与失误》、《朱星 *** 研究的成就与失误》等五篇，敬请批评指正。

在 *** ，以 *** 、郑振铎、吴晗为 *** ，开始运用社会的、历史的观点和近代小说新观念，对《 *** 》进行科学的评价和考证，将研究大大推进了一步。但是，伴随着成就一起产生的，还有粗疏、错误和不尽人意之处。

一、对《 *** 》写实成就的至高评价

*** 先生首先用近代小说的观念来评价《 *** 》，把它放到小说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去考察它的地位和存在价值。

《 *** 》的历史地位就在于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刚刚才露头的明代末年，就提出并实践了一系列小说创作的新观念，开创了与这个时代相适应的，“以描摹世态人情”为特征的小说创作的新潮流。

郑振铎先生继承了 *** 的这条认识路线继续向前开拓，把对《 *** 》的写实成就的评价推向了极至， *** 了 *** 《 *** 》研究的更高水平。

郑振铎《 *** 》研究的文字有三：1 *** 7年出版的《文学大纲》第二十三章；1932年出版的《 *** 图本中国文学史》第六十章；1933年发表的专论《谈〈 *** 词话〉》。

郑振铎对《 *** 》的总体评价，有以下四点：

（一）中国小说发展的极峰

郑先生认为：

“《 *** 》的出现，可谓中国小说的发展的极峰。在文学的成就上来说，《 *** 》实较《 *** 传》、《 *** 记》、《 *** 传》为尤伟大”，

“ *** 、 *** 只是中世纪的遗物，结构事实，全是中世纪的，不过思想及描写较为新颖些而已。

《 *** 传》也不是严格的近代的作品，其中的英雄们也多半不是近代式(也简直可以说是超人式的)。只有《 *** 》却彻头彻尾是一部近代期的产品”①。

郑氏将中国古代的长篇小说，以《 *** 》为转折，划出了一条明晰的界线。

在它以前的作品基本上是中世纪式的、古典式的小说，《 *** 》才是严格的近代期的小说。

这个观点较为准确地揭示了《 *** 》的最本质的特征，从而肯定了它在中国小说发展史上的划时代的贡献。

如果说 *** 对此已有所意识，但还没有明确指出的话，郑氏则极其鲜明地揭示了出来。

（二）中国社会病态的深刻揭示

郑氏指出，《 *** 》“不写神与魔的争斗，不写英雄的历险，也不写武士的出身，像《 *** 》、《 *** 》、《 *** 》诸作”，它写的是“一个真实的中国的社会”①。

当然，《 *** 传》等小说对当时社会现实的揭露也是有分量的，但就其深刻程度、广泛程度而言，是不能与《 *** 》相 *** 。

因此，郑氏指出：“表现真实的中国社会的形形 *** 者，舍《 *** 》恐怕找不到更重要的一部小说了”，“要在文学里看出中国社会的潜伏的黑暗面来。

《 *** 》是一部最可靠的研究资料”②。

（三） *** *** 的绝对的人情描写

郑氏认为，《 *** 》的“写实”成就，是它超出古典型小说，而成为近代期小说的重要标志。

他说，《 *** 》所写的是“真实的民间社会的日常的故事”，“写中等社会的男与女的日常生活”。而这样的“ *** 实作品，在宋元话本里曾经略略的昙花一现过”。

然而就是这样的宋元话本，如《错斩崔宁》、《冯玉梅团圆》等，“尚带有不少传奇的成分在内”。

这种情况在古典名著《 *** 传》、《三国演义》中都存在。这些作品“写实”的成就也是很高的，但毋庸置疑，传奇的成分亦不少。就是《红楼梦》也是这样。

“《红楼梦》的什么金呀，玉呀，和尚、道士呀，尚未能脱尽一切旧套。唯《 *** 》则是 *** *** 的绝对的人情描写”，“将这些‘传奇’成分完全驱出于书本之外”①。

当然，从总的艺术成就上讲，《红楼梦》是超过《 *** 》的，但在这个问题上，不能不说《红楼梦》较之于《 *** 》反 *** 了一步。

因此，郑氏指出，《 *** 》“是一部名不愧实的最合乎现代意义上的小说”，“在我们的小说界中，也许仅有这一部而已”①。

（四）非凡的典型意义

郑氏认为，《 *** 》描写的晚明社会的“世态人情”，具有非凡的典型意义。

他说：小说“ *** *** 的毫无忌惮的表现着中国社会的病态，表现着‘世纪末’的最荒唐的一个 *** 的社会的景象。而这个充满了罪恶的畸形的社会……至今还是像陈年的肺病患者似的，在恹恹一息的挣扎着生存在那里”②。

报纸上不断记载着拐、骗、奸、 *** 、掳、杀，郓哥般的小人物，王婆般的牵头，西门庆般的恶霸土豪，武大郎、花子虚般的被侮辱者，应伯爵般的帮闲者，可以天天见到？ *** 的指桑骂槐，杨姑 *** 泼妇口吻，如今日所听所闻。

郑先生说：“《 *** 》的社会是并不曾僵死的；《 *** 》的人物们是至今还活跃于人间的；《 *** 》的时代是至今还顽强的在生存着”，“作者的描写，太把这个民族 *** 刻画得入骨三分，洗涤不去”②。

郑振铎对《 *** 》的评价，在某些提法上可能有拔高之嫌，但就其总体而言，是符合中国小说发展史的事实的。

他的评论高屋建瓴，深刻、独到，超越前人，其影响是深远的。

直到今天很多《 *** 》研究者依然遵循先生开创的这条认识路线，向前开拓。

二、如何评价《 *** 》中的 *** 描写

*** 中有大量的 *** 描写，这是客观事实，毋庸讳言。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认识它？这是前人所没有解决的问题。

*** 与郑振铎在充分肯定《 *** 》写实成就的基础上，对《 *** 》的 *** 描写作出了绝然相反的评论。

*** 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指出：《 *** 》写的是世态人情，并不是专以写市井间的 *** 夫 *** 与描摹 *** 言行；由于时尚（全社会的 *** 纵欲风气），因此小说中难免“间杂猥词”，致使“猥黩者多”；人们略其他文，专注此点，因予恶谥，谓之“ *** ”。

*** 将写世情与写时尚对立起来；将写世情与写 *** 、 *** 行为对立起来；将世情书与“ *** ”对立起来。他对《 *** 》“ *** ”说，作了绝对的否定。

面对《 *** 》中大量的 *** 描写，他所取的是一种“鸵鸟政策”，殊不可取。

郑振铎则认为，《 *** 》是伟大的写实主义作品，但仍然是一部“秽书”。对此，郑氏有以下几点看法：

（一）《 *** 》仍然是一部“秽书”

郑振铎说：“《 *** 》是一部不名誉的小说，历来读者们都公认它为秽书的 *** ”，“诚然的，在这部伟大的名著里，不干净的描写是那末的多，简直像夏天的苍蝇似的，驱拂不尽。

这些描写常是那么有力，足够使青年们荡魂动魄的受 *** 。一个健全、清新的社会，实在容不了这种秽书，正如眼瞳中之容不了一根针似的。”【2】“可惜作者也颇囿于当时风气，以着力形容 *** 的事实， *** 的心理为能事，未免有些‘佛头着粪’之感”①。

（二）他对《 *** 》 *** 描写的成因作了深入研究

*** 从明末社会的客观现实（全社会的 *** 纵欲风气）中，去寻找《 *** 》 *** 描写的成因，很有见地。郑振铎则在 *** 研究的基础上向前拓展。

1、从文学发展的源流中去寻找《 *** 》 *** 描写的成因。

他侧重于分析当时代 *** 文学作品对《 *** 》的影响问题。他说：“《 *** 》的作者是生活在不断的产生出《金主亮荒 *** 》、《 *** 》、《绣榻野史》等等‘秽书’的时代”，“连《 *** 传》也被污染上些不干净的描写，连戏曲上也往往都充满了 *** 的对话”②。

2、他从小说作者自身来进行分析。

他指出：“人是逃不出环境的支配，已 *** 了的放纵的社会里很难保持得了一个独善其身的人物。……在这 *** 的‘世纪末’的社会里，《 *** 》的作者如何能自拔呢？随心而出，随笔而写，他又怎会有什么道德利害的观念在着呢？大抵他自己也当是一位 *** 的 *** 的患者罢，所以是那末着力的在写那些‘秽事’。”②

（三）对《 *** 》的 *** 描写如何处置

郑振铎主张出删节本，将其中的 *** 描写全部删除。

他说：“除去了那些秽亵的描写，《 *** 》仍是不失为一部最伟大的名著的，也许‘瑕’去而‘瑜’更显。我们很希望有那样的一部删节本的《 *** 》出来。”②

综上所述，郑先生对《 *** 》 *** 描写的成因研究所提出的两个重要观点，是对 *** 的论述的很重要的补充和发展。

可以说，正是 *** 、郑振铎，还包括沈雁冰、三行等先生的努力，才全面、准确地完成了《 *** 》 *** 描写成因的研究。但是郑氏对《 *** 》 *** 描写本身的研究，则有失偏颇。

其一、郑先生对《 *** 》在多大规模上写 *** ，缺乏基本了解。

他以为，所谓 *** 就是 *** 媾，删除了 *** 媾文字，《 *** 》中就没有 *** ，没有 *** 描写了。这个看法是很片面的。

作为 *** 研究对象的 *** 这个概念，外沿很广，内涵很深。 *** 媾只是 *** 行为中的一个方面，而 *** 行为又只是 *** 的一个方面。

《 *** 》写 *** 的大量文字并不是写 *** 媾，而直接写 *** 媾（就是众所周知的两万字），只是《 *** 》写 *** 的一个小小的侧面。

《 *** 》写 *** 的深广度，远远超出我们的相象。

小说写到了晚明社会各色人物的 *** 心理、 *** 观念、 *** 崇拜、 *** 能力崇拜、 *** 行为、 *** 待、 *** 癖好、 *** 、双 *** 恋、 *** 、 *** 、 *** 掠夺、 *** 犯、 *** 贿赂、婚姻、家庭、 *** 、 *** 、 *** 暴亡，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可以说，小说写的 *** 问题，弥漫在全书的绝大部分章节，文字总量约占全书的百分之六十左右，如此大的篇幅与分量，能删得掉吗？

（沈雁冰在《中国文学内的 *** 描写》③中说，《 *** 》全书一百回，描写 *** 者居十之六七。这个说法不够准确。应将‘描写 *** 者’，改为‘描写 *** 者’，才对。）

在《 *** 》中，作者花大气力、不惜用很大篇幅，精心描写 *** 问题。例如：

1.小说开头，写西门庆计娶 *** 。作者用九回篇幅写到 *** 遭遇 *** 犯； *** 对武松的 *** ；一见钟情（西门庆帘下遇金莲）；王婆定十件挨光计（属高水平 *** 的理论总结）；

西门庆实施十件挨光计；西门庆茶房戏金莲。这是写的 *** （其中有大段的男 *** 和女 *** 的 *** 的显微式描写，这是晚明社会 *** 崇拜的真实记录）；

*** *** 鸩武大郎（写了从 *** 犯、 *** 掠夺到 *** 的全过程）；孟玉楼自己作主改嫁西门庆（ *** 观念的重大嬗变），如此等等，难道说这些都不是 *** 描写吗？可以说，作者在这九回中，用了90％的篇幅写 *** 。

2.小说用大量篇幅写了妻与妾、妾与妾之间爆发的大规模的你死我活的争宠战争。争宠战争中最强大的 *** ，就是玩弄五花八门的 *** 。

3.西门庆、花子虚、王三官等大规模的 *** 活动。

4.家庭内外大规模的 *** 活动：男主人与女仆、妻妾与男仆、男仆与女仆之间的 *** ，西门庆与王六儿、林太太、贲四嫂等的 *** 等等。

5.小说还花了相当的篇幅写婚姻、家庭、 *** 等 *** 问题。单就这五个方面的 *** 描写，就占据了全书很大的篇幅。

如果把这些统统删除，那还能是《 *** 》吗？郑振铎只把书中的“ *** 媾”看成是 *** 描写，实在是太片面了。

其二、郑振铎将《 *** 》中的 *** 描写完全看成是糟粕，所谓“佛头着粪”、“夏天的苍蝇，驱拂不尽”等等，加以全盘否定，这也是不可取的。

1.《 *** 》《浪史》《绣榻野史》等 *** 小说，完全脱离当时的社会现实而专写 *** 媾，认识价值、历史价值都谈不上。

《 *** 》则是在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下写 *** ，全面 *** 深刻地揭示了晚明社会的 *** 纵欲风气（而不是专写 *** 媾）。

就文学史上的贡献而论，《 *** 》写 *** ，写各色人物的自然 *** ，勇敢地向人们生活中最隐秘的深处挺进，这无疑是对小说主题、题材的重大开拓。

2.《 *** 》的突出贡献是真实地、深刻地表现了那个社会的“世态人情”。

*** 、 *** 风气是世态人情中重要的组成部分。“食、色”，是维持人类生存与发展的两个最重要、最根本的需求。

《 *** 》写人们的 *** 、 *** 行为，写各色人物的自然 *** ，写全社会的 *** 纵欲风气，难道不就是写的世态人情吗？

这不正是郑先生自己所说的，《 *** 》所写的是“真实的民间社会的日常的故事”，“写中等社会的男与女的日常生活”吗？是“ *** *** 的毫无忌惮的表现着中国社会的病态，表现着‘世纪末’的最荒唐的一个 *** 的社会的景象”吗？

3.从 *** 文化角度来考察，《 *** 》在中国 *** 文化史上，具有很高的认识价值和研究价值。

我在拙文《 *** 是一部 *** 小说——兼论 *** 对晚明社会 *** 纵欲风气的全方位揭示》④中指出：由于《 *** 》写 *** 的全面 *** ，多层次 *** ，且涉及到全社会的各色人物、各个层面。它几乎涉及到 *** 、 *** 文化研究的各个方面。

因此，它是中国 *** 文化史上的一部百科全书；晚明社会的 *** 文化现象，在中国 *** 文化史上具有鲜明的个 *** 和独特 *** 。

《 *** 》全面揭示了这一时代的 *** 文化现象，因此它是一部“断代 *** 文化史”，在中国 *** 文化史上是不可或缺的，具有很高的地位；由于它是小说，它对 *** 现象的描述是细腻的、直观的、形象的。这是任何一部 *** 理论著作都无法做到的。

因此，它为中国 *** 文化研究提供了一部唯一的、形象直观的研究资料。

当然，《 *** 》写 *** 也有严重 *** 。作者在揭露晚明社会 *** 纵欲风气，特别是写 *** 媾时，所持的基本上是自然主义的纯客观描写，其态度是崇扬多于批判。

作者大写特写西门庆的超强 *** 能力，完全失去了现实的真实 *** 和典型意义，表现了作者的庸俗的审美情趣。

作者离开情节的发展，多次对男女 *** 作 *** 的显微式的扫描，表明作者就是一个 *** 的狂热崇拜者和 *** 纵欲的实践者。

郑振铎将写实主义（现实主义）与 *** 描写完全对立起来，将现实主义作品与“秽书”（即现代概念的“ *** 小说”）完全对立起来，这也是不妥当的。

《 *** 》全方位揭示了晚明社会的 *** 纵欲风气，这不就是现实主义创作 *** 的胜利吗？我们可以将《 *** 》称之谓“现实主义的 *** 小说”。

至于是否称它为“伟大的现实主义的 *** 小说”，容后再论。

三、关于《 *** 》的成书年代问题

《 *** 》成书于什么年代，历来就有两说。一说是“嘉靖说”，认为此书写成于明代嘉靖年间；一说是“万历说”，认为此书写成于明代万历年间。

而笔者认为，《 *** 》成书于明代隆庆朝前后，其上限不过嘉靖四十年，下限不过万历十一年。此为笔者提出的“隆庆说”⑤。

最初见过《 *** 》抄本的明代文人，大多认同“嘉靖说”。到了现代，郑振铎、吴晗提出“万历说”。

郑先生说：“此书的著作时代，与其的说在嘉靖间，不如说是在万历间为更合理些。”②

我并不认为“万历说”一定是错的，但郑先生论证“万历说”的两条根据，我认为不能成立。

(一)关于《韩湘子升仙记》的流传时间问题

郑先生指出：“《 *** 词话》里引到《韩湘子升仙记》（有富 *** 刊本），引到许多南北散曲，在其间更可窥出不是嘉靖作的消息来。”②

对此，黄霖先生作了进一步肯定。他说：

“郑振铎提出的某些证据一时还难以否定，如《 *** 词话》中引用《韩湘子升仙记》，目前所见最早的是万历富 *** 刊本，于此的确可以‘窥出不是嘉靖作的消息来’。只要《 *** 词话》中存在着万历时期的痕迹，就可以断定它不是嘉靖年间的作品。”⑥

他们的逻辑推理是这样的：因为《韩湘子升仙记》目前所见最早的是万历富 *** 刊本，所以这是此剧的初刻本，此剧也必流行于万历年间。

《 *** 》引用了此剧，因此“存在着万历时期的痕迹”，从而得出结论：《 *** 》不是嘉靖，而是万历年间的作品。这样的逻辑推理能成立吗?

不错，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韩湘子升仙记》的刊本，以万历富 *** 本为最早，但这并不等于说，万历富 *** 本就是《韩》剧的最早的刻本，更不等于说，《韩》剧必流行在万历年间，而不可能流行在嘉靖年间或更早。

查万历富 *** 刊《韩湘子升仙记》，在上下卷卷首均标明：“新刻出像音注韩湘子九度文公升仙记”。

所谓“新刻”当然是“再刻”、“重刻”之意，说明它非“初刻”。“出像”，就是比之原刻增加了图像，“音注”，就是比之原刻增加了注音。

例如之一折有“〔 *** 〕（末上）百岁人生，露泡电形”，“傀儡排场”，“汨汨名利忙”，“梨园风月”等文字，在“泡”字右旁加“音炮”两字，“傀儡”两字旁加注“音愧垒”，在“汨”字旁加注“音密”，在“梨园”两字旁加注“即戏场”三字。

这样的注音释义在许多折中均有。这些都证明万历富 *** 本，并非是《韩》剧的初刻本。

退一步讲，就算富 *** 本为初刻本的话，也不能证明《韩》剧在万历年间才开始流传。

从事三十多年历代戏曲书目著录工作，成就卓著的庄一拂先生，在其著《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卷十《升仙传》条云：“按明初阙名有《韩湘子升仙记》一剧”。

可见，《韩》剧在明代初年就已经出现，生活在嘉靖年间的《 *** 》作者就能将此剧引入作品之中。

这就证明了郑先生推论之误。

(二)关于欣欣子的《 *** 词话序》的年代问题

现存的《 *** 词话》“简端”，有一篇署名为欣欣子的《 *** 词话序》。

郑先生说：“序中所引《如意传》，当即《 *** 》；《于湖记》当即《张于湖误宿女贞观记》，盖都是在万历间而始盛传于世的”，“周礼诗的《三国演义》，万历间方才流行，嘉靖本里尚未收入”。【2】

由此郑先生认为，欣欣子为万历时人，《 *** 》作于万历三十年左右（即万历中期）。

我认为郑先生的结论正误参半。从上述证据证明欣欣子是万历时人，这是对的。但由此而推出《 *** 》是万历中期的作品，这就错了。

因为欣欣子与《 *** 》作者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时期，欣欣子的序文与《 *** 》小说写在两个不同的时期。对此，我们必须从四个方面，认真分析一下史料：

1.《 *** 》初刻本上有没有欣欣子的《 *** 词话序》？

从现有史料可知，见过初刻本的有两人：沈德符、薛冈。沈德符《野获编》卷二十五《 *** 》条云：

丙午遇中郎京邸，问曾有（《 *** 》）全帙否?曰：第睹数卷，甚奇快。……又三年，小修上公车，已携有其书。因与借抄挈归。

吴友冯犹龙见之惊喜，怂恿书坊以重价购刻。马仲良时榷吴关，亦劝余应梓人之求，可以疗饥。

余曰：此等书必遂有人板行，但一刻则家传户到，坏人心术。……仲良大以为然，遂固箧之。未几时而吴中悬之国门矣。

丙午，是万历三十四年（1606）；又三年，是万历三十七年（1609），或三 *** （1610）。

袁小修这次赴京会试，是万历三 *** 。马仲良主榷吴县浒墅钞关，是万历四十一年（1613）的事⑦。未几时而“吴中悬之国门”。

沈德符的《野获编》初编成书于万历三十四年，续编成书于万历四十七年。原书早已散佚，目前我们所见的《万历野获编》已非原貌。

它在清康熙三十九年由桐乡钱枋根据搜辑的“十之六七”，重新加以“割裂排缵，都为三十卷，分四十八门”而成书的，到道光七年才有刻本问世。

因此《野获编》中的《 *** 》条，写于何时，现在我们已无法确知。

但是它不可能写在万历三十四年，因为该条中已写到了万历四十一年马仲良榷吴关的事；但它也不可能晚于万历四十七年，因为万历四十七年是续编成书的年代。

既然《野获编》中已写到《 *** 》初刻本在“吴中悬之国门”这件事，这就可以推断，沈德符所看到的《 *** 》在“吴中悬之国门”之事，最晚不能过万历四十七年。

再看薛冈的《天爵堂笔馀》卷二：

往在都门，友人关西文吉士以抄本不全《 *** 》见示。余略览数回，……后二十年，友人包岩叟以刻本全书寄敝斋，予得尽览。

初颇鄙嫉，及见荒 *** 之人皆不得其死，而独吴月娘以善终，颇得劝惩之法。但西门庆当受显戮，不应使之病死。

简端序语有云：读《 *** 》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 *** ，生效法心者 *** 耳。序隐姓名，不知何人所作，盖确论也。

这一段记载，对解决《 *** 》初刻的时间问题，关系重大。

薛冈，字千仞，浙江鄞县人。他从包岩叟处得到的《 *** 》，有序语：“读《 *** 》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效法心者 *** 耳。”

这序正是现存的《 *** 词话》上东吴弄珠客的《 *** 序》。而此序刻在书的“简端”（之一篇）。此序写于万历丁巳年（四十五年）季冬。

由此可知，薛冈见到此刻本《 *** 》必然在万历四十五年冬以后。

从以上两段史料可知，《 *** 》初刻本刻在万历四十五年冬到万历四十七年之间。

《 *** 》初刻本的“简端”，是东吴弄珠客写于万历丁巳年（四十五年）季冬的《 *** 序》，而不是欣欣子的《 *** 词话序》。

2.有欣欣子《 *** 词话序》的，书名为《新刻 *** 词话》。

此书的“简端”是欣欣子《 *** 词话序》，下面是廿公的《跋》，再下面才是东吴弄珠客的《 *** 序》。这是个初刻本的再刻本。它刻在什么时候？

黄霖先生根据现存的《新刻 *** 词话》后半部中将“花子由”改刻为“花子油”，认为是避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名讳，而定其刻成于天启初期，应该是持之有据的一种看法。

可见欣欣子的《 *** 词话序》是《 *** 》再刻时，由书贾所加。这是篇来路不明的冒牌货。

3.欣欣子的《 *** 词话序》称：《 *** 》作者是他的“友人”，“兰陵笑笑生”。这是个非常敏感，当时人非常关注的大事。

万历初年，当《 *** 》抄本在文人间流传时，他们怀着极大的好奇心，猜测小说的作者是谁？

袁小修说是“绍兴老儒”，谢肇浙说是“金吾戚里门客”，沈德符说是“嘉靖间大名士”，廿公说是“世庙一巨公”。

如果他们看到了欣欣子的序，知道了作者叫“兰陵笑笑生”，他们能不群起而猜之，兰陵笑笑生是谁吗？而明清间的文人，谁也没有提到过“兰陵笑笑生”。

于此可见，他们根本就没有见到过欣欣子的序，当然更不知《 *** 》作者有“兰陵笑笑生”一说。

这再次证明，欣欣子的序是《 *** 》再刻时，由书贾所加。

沈德符《野获编》的《 *** 》条，写在万历四十七年前，而文中未及欣欣子与兰陵笑笑生一词，这说明时至万历末年，欣欣子的序还没有出现。

这确实是篇来路不明的冒牌货。

4.《 *** 》到底何时成书？袁中郎致董思白书云：

《 *** 》从何得来？……后段在何处抄竟，当于何处倒换，幸一的示。

此信写于何时？我的考证是万历二十三（1595）秋，美国哈佛大学教授韩南博士的考证是万历二十四年冬⑧。这表明，最晚万历二十三、四年，《 *** 》已经成书，在文人中流传。

为什么说“最晚”？因为董思白得到此书，肯定早于这个时间。此外我的考证认为，《 *** 》成书当在嘉靖四十到万历十一年之间⑦。

以上四条史料证明，郑振铎先生将欣欣子序与小说《 *** 》完全看作是同一时间的作品，又从欣欣子为万历时人而推出《 *** 》亦作于万历中期（万历三十年），这是不能成立的。

四、关于《 *** 》的作者

郑先生对《 *** 》作者研究的结论是：肯定“兰陵笑笑生”，否定王世贞。

1932年，在《 *** 》研究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山西发现了一部失传已久的《 *** 词话》（后藏于北京图书馆）。北平古佚小说刊行会影印了100部。郑先生得到了一部。

他读了卷首欣欣子的《 *** 词话序》后，断然指出：“那是很重要的一个文献”，“一个更有力的证据出现了。《 *** 词话》欣欣子序说道：‘窃谓兰陵笑笑生作《 *** 传》，寄意于时俗，盖有谓也。’兰陵即今峄县，正是山东的地方。笑笑生之非王世贞，殆不必再加辩论”②。

因为兰陵笑笑生（托名）是山东人，所以他断定是《 *** 词话》的作者。他还仔细翻阅过《峄县志》，“终于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关于笑笑生或欣欣子或《 *** 》的消息来”②。这就对了。

前文已经考明欣欣子的序来路不明，其所推出的作者兰陵笑笑生就更加来路不明，这是书商为吸引读者而故作惊人之笔的大骟局。兰陵笑笑生根本就是个子虚 *** 的人物。

否定“王世贞说”的实质，是否定《 *** 》作者可能是南方人。

郑先生指出：“笑笑生之非王世贞，殆不必再加辩论”，《 *** 》“必出于山东人之手，那末许多的山东土白，决不是江南人所得措手于其间的”②。

《 *** 》传世的当初，“王世贞说”十分盛行。到了当代，信奉者大有人在。我在20年前就提出“《 *** 》作者王世贞及其门人联合创作说”。

但我并不认为“王世贞说”就一定是正确的。“王世贞说”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这不是我们与郑先生的分歧所在。

郑先生的观点的核心是：全用山东土白写的《 *** 》的作者，决不可能是江南人。我认为郑先生的判断是欠妥的，《 *** 》的作者极有可能是江南（南方）人。

(一) 从《 *** 》的语言来看，作者很可能是南方人而非山东人

《 *** 》中的语言十分庞杂。就其主体而言乃是北方语言，其中多用于叙述语言的是北京官话。

西门庆的谈吐亦以北京官话为主。

另外多用于人物对话，特别是 *** 等妇人的对话、口角的语言则是山东土白。除了北京官话、山东土白以外，全书的字里行间，还夹杂着大量的南方吴语。

就连 *** 等妇人的对话、口角的山东土白中亦夹杂着大量的吴语词汇。吴语在全书中随处可见。

例如，称东西为“物事”（八回），称抓一付 *** 为“赎一贴 *** ”（五回），称拿过一张桌凳为“掇过一张桌凳”（十三回），称面前为“根前”（十五回），称 *** 为“洋沟”（十九回），称青蛙为“田鸡”（二十一回），称白煮猪肉为“白煠（音闸）猪肉”（三十四回），称很不相模样为“忒不相模样”（六十七回），称青年人为“小后生”（七十七回），称粮行为“米铺”（九十回）。

还有什么“不三不四”，“阴山背后”，“捏出水来的小后生”等等，均属吴语。

这样的例证在全书中可以举出上千条。褚半农先生在《< *** 词话>中的吴音字》文中指出：

从语言角度分析《 *** 词话》，可看到书中有好多组字，因为在吴语中是同音，作者常常将它们混用而致错。混用的吴音字有“黄、王”，“多、都”，“石、着”，“水、四”，“买、卖”，“人、层”，“何、胡、河、湖”等等。

这些都是吴地语音现象，在明朝其他著作中已有记载。

如王世贞《菽园杂记》云：“如吴语黄王不分，北人每笑之”。

从书中那么多的吴语同音字混用的事实，推测作者，“他应该是个吴地人”，至少是在吴地生活较长时间的人，受吴语影响很深的人⑨。

此外，《 *** 》在抄录《 *** 传》部分所作的改动之处，直率地暴露了作者的用语特征。

例如，《 *** 传》第二十三回写武松 *** ：“原来慌了，正打在枯树上，把那条梢棒折做两截”。

此句《 *** 》改成：“正打在树枝上，磕磕把那条棒折做两截”。“磕磕”为吴语“恰恰”、“正好”之意。

同回又将武松“偷出右手来”改为“腾出右手”；《 *** 传》第二十四回写 *** *** 武松：“武松吃他看不过，只低了头，不恁么理会。当日吃了十数杯酒，武松便起身”。

《 *** 》改成：“……吃了一歇，酒阑了，便起身”。如果《 *** 》作者是山东人，在这些地方是决不可能改成吴语的。

《 *** 》故事发生地在山东，人物多为山东人，如果作者是山东人，吴语在书中毫无立足之地，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现在书中居然出现了大量的吴语，这只能说明作者是南方人，他在有意识地使用山东土白描述北人北事时，无意识地将自己习惯使用的南方语言夹杂于其间。

试想，除了这个原因，我们还能寻出什么理由来解释这种奇怪的改动？

（二）在《 *** 》中还出现了与山东人的生活习尚相左的南方人的生活习尚

魏子云先生在《 *** 的问世与演变》⑩中指出，写在《 *** 》中的饮食，十九都是江南人所习用。如白米饭粳米粥，则餐餐不少，馒头烙饼则极少食用。

菜蔬如鲞鱼、豆豉、酸笋、鱼酢，各种糟鱼、腌蟹，以及鲜的、糟的、红糟醉过的鲥鱼，都是西门家常备之味。

在生活用具方面，西门家用“杩子”（杩桶）便溺，而不是上茅厕之类，这是典型的南方习尚。

这些南方的生活习尚，显然是安不到北方山东的，亦安不到西门庆的家中。这也是个矛盾。

正是在这个矛盾中，我们才断定，《 *** 》的作者必为南方人，因此他在无意间将南方人的生活习尚搬到了山东，搬入了西门庆的家中。

由此可见，郑先生说《 *** 》“必出于山东人之手，……决不是江南人所得措手于其间的”，此话不仅有失偏颇，而且还有将后来的研究者引入歧途的危险。

注释：

①郑振铎《 *** 图本中国文学史》第4册第60章，周钧韬《 *** 资料续编（1919--1949）》，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

②郑振铎谈《 *** 词话》，周钧韬《 *** 资料续编（1919--1949）》，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

③沈雁冰《中国文学内的 *** 描写》，周钧韬《 *** 资料续编（1919--1949）》，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

④周钧韬《 *** 是一部 *** 小说——兼论 *** 对晚明社会 *** 纵欲风气的全方位揭示，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2年第7期。

⑤周钧韬《 *** 成书于明代隆庆前后考探》，《 *** 新探》，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7年。

⑥黄霖，《 *** 成书问题三考》，复旦学报,1985年第4期。

⑦周钧韬《重论 *** 初刻本问世年代“万历末年说”，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2年第1期。

⑧周钧韬《袁中郎与 *** 传世的之一个信息》，《 *** 新探》，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7年。

⑨褚半农《 *** 词话中的吴音字》，《第九届（五莲）国际《 *** 》学术研讨会 *** 集》，2013年。

⑩魏子云《 *** 的问世与演变》，台北： *** 时报文化出版事业有限公司1981年。

原载《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3年第9期，《周钧韬 *** 研究精选集》， *** *** 书局2015年版。

文章作者单位：深圳市文联

本文由作者授权刊发，原文刊于《周钧韬 *** 研究文集》，2010，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转发请注明出处。

【夜读】胡昕：楝花风里出鲥鱼

“马当矶头水容与，丝网斜牵夕照初，昨日河豚才上市，楝花风里出鲥鱼。”这是马当竹枝词所唱的词句，我大爹一不留神就哼唱起来。起初，我不知道也不在意我大爹哼唱些什么，直到有一回，我大爹说长江鲥鱼比长江刀鱼还要金贵时，我才开始留意并懂得他所唱。

浩荡长江自雪山奔来，流经彭泽，却因小孤山与澎浪矶夹束，致使水流湍急，而下游不远处的棉船沙洲又如利剑将长江一分为二，南边为主航道，西边为支流，独特的地理环境，使这里成为出产鲥鱼的绝佳之地。一年又一年，我大爹的渔船就守候在沙洲的尖尖上，等待鱼汛，捕捞鲥鱼。

（ *** 配图）

长江鲥鱼堪比白鳍豚、中华鲟那么珍贵，属洄游 *** 鲱科鱼类，咸淡水两栖，平时生活在海洋，每年 *** 从海洋溯长江而上，在淡水江河产卵繁殖，然后回到大海。因其年年如此，准确无误，故称鲥鱼，有“鱼中之王”之美誉。有几回，在我大爹的渔船上吃刀鱼，他总是絮絮叨叨，说鲥鱼长得怎么样，味道怎么好，我呢是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但有一点我是牢牢地记住了，他说我家上屋头那几棵大苦楝树开花的时候，就是鲥鱼洄游产卵的时候，想尝鲜得看准日子上船。

说实话，我真的一直都在期待实现我大爹的许诺，但每每记得的时候，我家上屋头那几棵苦楝树叶芽都没暴，等花开了，又不记得，想起来的时候，鱼汛又过了。我大爹说，这鲥鱼上市也就二十来天，一般人是掐不太准。十二岁那年，楝花开的时候，我和秀儿终于逮着机会，在我大爹的渔船上看到并尝到了鲥鱼。

那天是个星期天，我和秀儿相约去江边旱柳林里打猪草，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洲头，看到那片广袤的细沙滩，听到江涛拍岸的轰鸣声。我们俩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都想起楝花开了，鲥鱼来了，然后我们手牵手直奔我大爹的渔船。

江水开涨，沙滩比两个月前缩小了许多，我们不一会儿就走到江边，江边弯了几条铁壳船，我大爹的两条渔船则像两片树叶，漂在远远的小孤山脚下。太阳当顶的时候，我大爹的渔船才靠上岸，这时，铁壳船上的人一一钻出船舱，将网里不多的鲥鱼，统统买走。

（ *** 配图）

这是我之一次看到鲥鱼，鲥鱼秀而扁，鳞白如银，唇边多米点。刚刚出水时，个个活蹦乱跳，一倒进筐内便连嘴也不张了。我大爹看见我们俩个，扯开喉咙就嚷：俩个小 *** 崽来了哇，还有口福的很呢，尝了鲥鱼再回去啊！

我和秀儿在船上钻来钻去，钻累了，我们就蹲在船工的身边，看他怎么杀鱼怎么烧鱼。船工伯伯跟我们说，鲥鱼的做法和刀鱼不同，不用下油锅的，装在盆碗里，拌些油、盐、醋，撒上葱、姜、蒜，放进水锅里清蒸就行了。也许是没见过这种做法，我和秀儿都有些失望。但半个时辰过去，那渐渐浓郁的鱼香，愈来愈强烈地搅动我们的肠胃，也许是饿了，也许是鲥鱼太 *** 了，反正我们两个当时都是垂涎欲滴。

吃饭的时候，我大爹给我和秀儿一人夹了半条鲥鱼，说实在的，鲥鱼肉质细嫩鲜美，但肉中多有细刺，我们两个都不敢抢快，只有细嚼慢咽。我大爹他们则每人半碗烧酒，就着鲥鱼，一口一口地嘬着。

我大爹读过几年私塾，肚子里还装了些墨水，每当酒兴起来时，他少不了要之乎者也一番，平时，我是不太愿听的，但这回他说的是鲥鱼，我也竖起耳朵。

“芽姜紫醋炙鲥鱼，雪碗擎来二尺余。南有桃花春气在，此中风味胜莼鲈。”这是哪个写的诗啊？我大爹朝我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大爹便洋洋自得地说，这就对了，你们这些小 *** 崽晓得什么呢，等到读了大学，恐怕才知道的，跟你们说，这是宋朝的大笔杆子苏东坡写的诗。说远的，你们不晓得，那就说个近的，看你们晓得不？我大爹眉飞色舞，忽然端着的酒杯停在空中。我大爹一边思考，一边伸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还没嚼就咽下去了。他又接着说，这个近的，就是清朝年间彭泽进士袁梅谷，这个人鱼中只识鲥的癖好与扬州八怪郑板桥偏食狗肉同样传为美谈，当时朝中的大司寇刘统勋称其为“处为醇儒，出为循吏”。袁梅谷恋家乡的鲥鱼不愿异地为官，刘统勋戏称他是要做第二个张翰。那张翰又是何许人呢？那几个喝酒的船工都仰着脖子问。

我大爹酒兴正浓，见有人提问，更是滔滔不绝。我大爹说，张翰这个人是晋代的 *** 才子，江苏吴中县人，在外为官，因为秋来想念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辞官回乡。后人由此称思乡之情为“莼鲈之思”。我大爹兴起时，还将张翰的《思吴江歌》，改为袁梅谷的《思彭泽歌》，并哼唱起来：

春风起兮佳景时，彭泽水兮鲥鱼肥。

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得兮仰天悲。

歌唱完了，我大爹忽然没了声音，过了老大一会儿，他才唉声叹气开了口：今个拖了两网，才打了几十斤鱼，管城里那些头头脑脑打牙祭都不够！这鲥鱼一年比一年少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咱们老哥几个，靠水吃不了水了，如何是好哟！

（ *** 配图）

船上的空气骤然凝重起来，我大爹的眼角冒出两滴清泪，他放下筷子，久久地盯着滚滚流淌的江水。

虽然年幼的我，不谙世事，但我懂得，江里的鲥鱼少了难打了，我大爹他们快没饭吃了，以后想吃鲥鱼难啦。

果真如我大爹所说，第二年楝花开时，三网四网也打不着几十斤鲥鱼，接下来几年，连刀鱼也打不到多少，我大爹的渔船不再升帆了，一船的鱼网全撂在岸上，被风沙埋住了边角。

作者简介

胡昕：江西省彭泽县人，从事电视新闻工作。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九江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副 *** 。1986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迄今创作发表出版各类文学作品100多万字，作品散见《人民日报》海外版、《清明》《福建日报》《厦门文学》《厦门日报》《散文世界》《中国散文家》《创作评谭》等各级报刊，著有小说散文集《梦萦桃花源》、长篇小说《飘零的羽毛》，部分散文作品在全国 *** 征文活动中获奖，并被收录多个文集。

朗读者简介

郭娟：遂川县委宣传部干部，有多年的舞台表演和舞蹈编导、群众文化辅导经验，编排舞蹈《 *** 开》获江西省“百姓大舞台”文艺汇演一等奖；舞蹈《看戏》《春牛呈祥》获吉安市唱响中国梦庆六一少儿文艺汇演一等奖；编排舞蹈《茶乡童趣》参加“同一片蓝天”全国少儿电视春晚，获“金牌编导”称号；多次担任全县大型文艺活动的主持、导演，在县市各类演讲、诵读比赛中获一、二等奖。

编辑：罗彩华

编审：邹艳红

监制：吴志刚

看戏是贵族化还是平民化？这位中国“话剧三先进”的最新六卷本文集，回答正确

说起中国现代戏剧，绕不开一位拓荒者，他就是熊佛西（1900—1965）。他原名福禧，字化侬，笔名戏子、佛西，别署向君，系我国现当代著名的剧作家和教育家，与田汉、欧阳予倩并称为中国“话剧三先进”，入选首批68位“上海社科 *** ”名单。

作为上海市委宣传部重点资助项目并列入上海社科 *** 文库的巨著，最新《熊佛西文集》六卷本收录其各类著述近500篇（部），包括剧论、剧本、诗歌、小说、散文、艺评、回忆录、杂著等多种文体，是迄今为止对于熊佛西研究文献收集最详赡、最完整、最权威的选本。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了解到，新版文集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上海戏剧学院学术 *** 会主任陆军任主编、上戏图书馆资深专家胡传敏任副主编，拥有不少极具价值的“首次”，比如熊佛西连载于《北平晨报》的十万字《我的戏剧生活》就是新中国成立后首次公开面世。

每每走进上戏校园里的佛西楼，路过先生的雕像，陆军教授就深思这位上戏首任院长对今天从事编剧学研究和戏剧教育，有着何种启示作用和示范意义。他说，熊老一生所坚持的大众化戏剧创作的理念和戏剧的平民化道路，与当下的某些话剧 *** 形成鲜明的对比和反差，尤其值得学习、思考与借鉴。

【首次整理出34期连载《我的戏剧生活》】

新文集在宏观层面上实现求“全”、求“本”、求“新”的“三求”目标，首次整理出熊佛西的《我的戏剧生活》，对于重新认知早年熊佛西的戏剧人生之路，以及研究他如何从一名戏剧爱好者成长为中国现当代戏剧 *** 的心路历程，提供了极其详尽的资料，文献价值极高。

事实上，这部分内容连载于1933年1月8日至1935年2月17日《北平晨报》的《戏剧周刊》中，共计34期。这一时期的戏剧名人，似乎都有回溯自己戏剧人生经历的嗜好，例如欧阳予倩1 *** 9～1930年间在《戏剧》 *** 上连载了《自我演戏以来》，汪仲贤在1934年的《社会月报》上连载《我的俳优生活》。为了完整地辑录出珍贵的戏剧历史文献，编者在 *** 时艰中，两度北上国家图书馆，终于将这批“沉睡”90年左右的熊佛西资料挖掘出来。

《北平晨报》对于熊佛西的这组自传式文章，十分重视，专门配发了编者按：“这是熊佛西先生专为本刊而撰，新从乡下寄来的一篇文章，是一篇极有内容、极饶风趣的笔记，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熊先生十五年来的戏剧生活。全篇约十万言，倘无意外阻碍，将按期发表。”此文中，熊老回忆了幼年时期的三次观剧经历，其中《阎婆惜 *** 三郎》的剧情给年幼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戏的情节至今还活跃在我的脑海里，从宋江嫖院起，直到 *** 三郎止，最使我不能忘记的是‘ *** ’。”

在自传中，编者意外发现了熊佛西早年曾与文明戏演员交往的史料。当时的文明戏，在少年熊佛西的心目中“简直是小说里面的英雄”，他在同学梅生的家里之一次见到了文明戏演员马绛士和李悲世。早年的熊佛西之所以对文明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许正是他看中了文明戏的亲民。这部分史料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经整理首度对外公开。

通过自传，他们还发现熊佛西1 *** 4年至1 *** 6年在美国留学经历的记录，而过去一般的资料均无记述。熊佛西自己说，他在燕京大学虽然是主修教育副修文学，但他4年的大学“差不多都为戏剧霸占了”。熊佛西赴美留学乘坐的是“ *** ”美国游轮，他在《我的戏剧生活》中所描绘的游轮经历与钱钟书先生小说《围城》竟有几分相似。

经历种种波折后，熊佛西终于抵达了他向往已久的世界戏剧中心——纽约，从小剧场到大剧院看遍名剧。在哥伦比亚大学学习期间，他逐渐认识到“戏剧不仅是文学，而是一种 *** 的艺术”“科学家没有实验室是绝对不成的，剧作家没有舞台经验也是一样的不行”。陆军认为，这些观念的形成，对他日后学成归国赴河北定县开展农民戏剧实验，有着直接的影响。不仅如此，熊佛西还认为文艺与科技一样，都是救国的重要渠道。

【新收录《徐志摩与戏剧》等记人散文】

熊佛西在美国完成的第三部剧作是《长城之神》，这是以民间故事孟姜女写成的四幕剧，曾在徐志摩主编的《晨报副刊》上发表过，该剧被徐志摩誉为是“中国新兴剧坛上的稀罕收获”，篇首还刊有同在纽约留学的梁实秋写的序文。据熊佛西自己说，“《长城之神》虽是取材于民间流行的孟姜女故事，然而其中的 *** 格与结构却是我自己的。《长城之神》里的孟姜女决不是故事中的孟姜女，我曾给她一种新时代的灵魂，一种 *** 的精神。”他认为，利用旧题材来创作新剧本，一定要“头脑与衣服同时更换”。

这部六卷本同样首次整理出熊佛西所涉猎的其他艺术领域的学术成果，其诗歌、散文、绘画、书法等领域均有相当深邃而独到之研究。譬如，以往对熊佛西散文的了解多限于近年出版的《山水人物印象记》一书，但此书收录的仅是1941年至1944年间在桂林所写部分散文，而此次文集收录了他1 *** 9年至1963年间署名发表的80多篇散文，其中新收录写人物的《悼蒲伯英先生》《徐志摩与戏剧》《关于〈赛金花〉》《记晏阳初先生》，写景的《今昔中秋》《探梅记》《忆吉祥寺》等，都是值得一读的好文。

在散文中写出生动的人物形象，与他擅长剧本创作人物塑造的深厚功力有关。比如他那篇《徐志摩与戏剧》，追忆徐志摩 *** 前两星期到访，“你带了一本刚出版的《新月诗选》来送我们！并且说：‘佛西，这诗选里的诗人已经死了不少，刘梦苇、朱大枘……’言下不胜唏嘘之至。没有想到这次竟死到你，竟临到《诗选》目录的之一个。”

“那一天，我们吃饭只有三样菜，我还记得，一样是砂锅豆腐，一样是萝卜丝清汤煮鯽鱼，还有一样白菜。我们喝了不少的白干，痛快极了。最后酒也完了，菜也完了，只剩下一个鯽鱼头，我把它敬给你，你说，‘鯽鱼头比 *** 的味道还好’！当时把我们都惹笑了，你是这样的有趣！唉，没有想到，这次的把晤是我们最后的把晤！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痛饮是我们永别的纪念！如今花也谢了，酒也完了，你也死了！只剩下这样一个永远不能忘记的追忆。”

寥寥一二百字，一个风趣幽默、善解人意、可亲可爱的诗人形象就跃然纸上，令人过目不忘。陆军表示，以喜衬悲悲更悲，以乐衬哀哀更哀，重情重义的熊佛西形象也因此呼之欲出。

【“二度西潮”与戏剧平民化相去甚远】

不止于此，六卷文集还首次整理出熊佛西1 *** 1年11月首发于《东南日报》的剧本《新人的生活》与其他佚本，并首次从《北平晨报》副刊中完整地辑录出熊佛西主办的《戏剧周刊》，这一极为珍贵的文献史料见证了熊佛西由爱美戏剧的积极倡导者，转变为戏剧必须走大众化之路的坚定实践者。陆军表示，并且这一戏剧观伴随了其一生，也影响着一批又一批的后学者。

“熊佛西虽是燕大毕业生，且有出国留洋的经历，但不论在他的作品中，还是在他身上，都有一种浓郁的‘草根’文化情结，这也是促使我们花大力气编纂这部6卷本《熊佛西文集》真正的动因。”通过对熊佛西一生论著的整理，陆军发现在诸多的戏剧作品中，熊佛西笔下的人物亦都是普通的市井中人；甚至他在各地发表的演讲，刊载在报端的文章，都十分的浅显易懂，十分的亲民，即便是深邃的大道理，亦能以平常之话语，娓娓道来。也正因为此，熊老与欧阳予倩、田汉等人在戏剧大众化和话剧民族化方面，有着相似的理念和共同的追求，成为中国话剧运动志同道合的“三先进”。

近一段时期以来，国内话剧的演出市场曾一度热衷于西方前卫的戏剧作品，而称其为话剧界的“二度西潮”，后现代戏剧、后剧场理论更是成为一种“显学”而大行其道。在陆军看来，剧情晦涩，票价昂贵，时间冗长，完全超出了普通市民观赏话剧的理解能力和经济承受能力，“这样的话剧已完全成为‘戏剧精英’们展示自己高深学养的对象物；这样的话剧与普遍民众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成了少数人‘把玩’的话剧；这样的话剧，已成为一种贵族化的而非平民化的戏剧，与熊老一生所倡导并努力践行的戏剧平民化理念，更是相去甚远。”

陆军表示，戏剧创作者应更多地去关注人民大众日常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并用质朴的戏剧语言、生动的戏剧故事、鲜明的人物形象、流畅的演剧风格来反映当下的社会现实生活，从而使普通民众能够欣赏到属于他们自己的戏剧，能够负担得起他们的戏剧消费，并从愉悦的观剧中受到教育，“这才是平民化戏剧运动的应有之路，这也是我们编辑《熊佛西文集》的价值与意义。”

本文 *** 来源：受访者提供

来源：作者：徐瑞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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